小K

五光十色的烟花明明还在黑夜上空绚丽绽开，可李东海却听不到任何躁响了。被放大一百倍的也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搅拌着新年夜的欢喜和酸涩，一齐挤进喉咙眼里。

鼓足勇气喊了李赫宰的名字，也看到那人回眸的一瞬是有多么的惊艳，两个人隔着遥遥几米距离深深地对视，李东海在激动消散之后却主动偏过了眼神。

一眼万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刚好在一簇烟花消失之后结束。

最后成了逃兵，连一句晚安都没来得及说，就一头扎进房间，门也锁得死死的。

李东海直接钻进被窝里，在黑暗中眨着泛了泪光的眼眸，回想起刚才的失态，安静了很久，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嘟囔地说：“晚安。”

后半夜醒了，李东海只觉嗓子又干又痒，抬手摸了摸额头，一手的汗。

笨拙地翻身，才发现粗心到连羽绒服都没脱，直接闷着被子睡了半晚。李东海从床上坐起来，差点一个重心不稳又倒下去，这时候揉揉脑袋，才发现似有千斤重。

起身开门，李东海走了两步走到旁边的房间门口，重重拍了两下，还软软地呼着李医生的名字。

李赫宰一开门就看到门外站了个小可怜。李东海嘴唇发白，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不敢看李赫宰的眼睛，移向角落，慢慢又小声地说：“李医生，我不舒服。”

李赫宰上前一步，伸出手背放在李东海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会儿才转身，说：“你进来吧，好像有点发烧。”

热过之后又是发冷，不感冒才怪。

李赫宰翻找温度计之余瞥见李东海站那像株营养不良的小树偏偏欲倒，心里一软，他说：“去被子里躺着，我给你测测体温。”

李东海虽然头昏，但没傻，一听得令可以睡李医生的床，又吓得不清，被钉在原地现场表演了个手足无措。

李赫宰发现人傻站着，轻笑一声，开玩笑地说：“真烧傻了？”

李东海这才脱了外套，小心翼翼地躺进床里。他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眼睛以下，瞄着李赫宰的一举一动，心里却软了下来。

李医生的被子就这么软绵绵地盖在身上，他嗅了一口，有股淡淡的香味，李东海心里喜欢的紧，但一切又小心翼翼的，两手抓着被子一角都变了形。

李赫宰信步走来，坐在李东海旁边，沉默着拉开被子，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臂。

李东海下意识地想往回缩，他眨巴眨巴眼，才反应过来李赫宰要给他测体温。

等待的这段时间又被拉长，李赫宰索性也脱了鞋，闭着眼靠在了李东海旁边。

李东海这会儿精神了，神经都被他努力紧绷着，心里大呼小叫，他居然就这么阴差阳错睡上了李赫宰的床，而且那人还就坐在旁边！

一个偏头的距离，就能和李医生贴的更近，李东海咽了咽口水，也不顾嗓子是否疼的冒青烟，他轻微转了个身，李赫宰一下子睁开眼。

李东海抿紧嘴，一副可怜的模样抬眼瞧着李赫宰，后者淡淡看过来，重新将李东海的身子扳回去，说：“你压着温度计也感觉不到？”

李东海红了脸，朝另一个方向偏头，羞得不敢多言。

嗓子有些发疼，李东海还是开口，轻声问：“李医生，你为什么骗…为什么没有出去。”

李赫宰看着前方，平淡地说：“今晚没有聚餐，是我瞒了你。”

李东海发怔，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斜上方的人。

李赫宰抱起胸，云淡风轻，“医生们都有自己的活动，我没什么事，只有回来了。”

心口一堵，李东海脱口而出：“你就不该骗我，我本来就是想跟你一起跨年的，带你出去吃饭，然后去广场玩，你第一次来，肯定不知道那边有多热闹…”

李赫宰抬抬眉毛，没说什么，他转头望向窗外，部分家户还是灯火齐明，隔了好久才说：“你们小年轻才应该玩在一起，不必围着我转啊。”

李东海一听，这么不近人情，胸口一闷，他转回头，使着小性子也说：“六岁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相差六岁不能交朋友的，咳…”

一激动咳得停不下来，嗓子眼也痒起来，李东海现在又烦又气，哪管的上腋下还有根温度计，直接不客气地拉过李赫宰的被子，转了个大身，背对着他。

末了还心有不甘，嘀嘀咕咕地抱怨：“别把我当小孩子，咳…我的身份证在…咳…在抽屉的盒子里，已经成年了！”

说完就想哭，李东海想抬手抹抹眼角，又怕被李赫宰瞧见。

李赫宰见小孩儿在发脾气，只好从实招来，幽幽地说：“其实我也是…想成人之美。”

李东海一听，愣了，他揪着被子转回脑袋，直直地看着李赫宰，嘴唇蠕动，心里的那句话就快呼之欲出。

可我的美梦一直是你。

一句喜欢，李东海花了四个月也没敢说出口，就像嚼了一瓣酸桔子，不光心脾在忌讳，口腔也不敢轻易尝试。

试探地问出口，李东海闷在被子里，声音沉沉又郁闷：“李医生，我就是想跟你更亲近一点。”

李赫宰听罢，抿起嘴角淡淡笑了笑，伸出手摸了一下李东海的软毛，说：“那谢谢你的好意。”

沉默了一阵，两个人都找不到话，李赫宰突然动了动身子，轻笑着问出口：“你跑回来了，那你女朋友怎么办？”

一道惊雷，把李东海劈得晕头转向，他缓了好久，才惊讶地说道：“我没有女朋友！”

说完想到小丽，李东海顿了两秒问出：“李医生你说的不会是朱丽叶吧？”

李赫宰斜眼问：“你就叫人家这个？”

李东海恨不得捶胸蹈足，只可惜没什么力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幽怨地回：“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李赫宰没再多八卦，只是起身准备拿李东海的温度计时，才说了一句：“谈恋爱要多用心多珍惜，有那个意思就去追，不要日后来后悔，你还小，不要浪费真心。”

李东海心中警钟大响，肾上腺素也忍不住往上飙，他目不眨眼地看着李赫宰，气势很足地喊了一声：“李赫宰。”

声音压低了一点，又念道：“李赫宰…”

李赫宰站起身，朝李东海摊开手要温度计，见人只顾着喊自己名字而憋不出什么内容，问：“嗯？”

李东海两手拽紧了被子边，往眼睛处拉，“李医生…”

把半张脸闷在被子里，李东海不知何时红了脸，他使劲压着声音，小声地说：“我喜欢你。”

心脏扑通扑通加速，嗓子也更加瘙痒难耐。

李赫宰目光清冽，一脸真挚，问道：“什么？”

李东海猛地摇头，他终于笑起来，两只手伸进被子里摸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温度计，递给李赫宰。

李赫宰接过一看，微皱起眉头，念叨：“有点发烧，我先给你弄点药吃。”

说罢就去药箱前给李东海找药，李东海坐起来，望着李赫宰的背影，刚才的那句告白说出不到三分钟，他却像隔了几个世纪，终于将隐秘饱满的爱恋轻轻说出口。

即使知道对方没听明白，但李东海觉得自己跟涅槃重生一般，此刻颓唐的精神也有了神气。

他穿好拖鞋，跟着走到李赫宰旁边，蹲下来抱着双膝，乖巧地看着李赫宰为他忙碌。

之后李赫宰走哪他也跟着到哪，喝着人家亲手送上的热水，李东海抱着，心窝窝里也暖和了。

吞了药，药效来得快，李东海脑子沉，回房间之前主动拉上李赫宰的手腕，说：“谢谢李医生。”

李赫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别人的新年第一天都在街上快活，李东海却彻底倒在了被窝里。

高烧到39度，李赫宰发现后就忙着在他身边照顾。

李东海想开口也说不出什么，半垂着眼看着李赫宰为他忙前忙后。

一病把假期都病过去了，放完假回到课堂就是期末。李东海虽然退了烧，但感冒却依旧顽固。平日里喜欢装酷耍帅，可是身体素质下降了，他还是薄着脸皮找出家里人给他准备的围脖，套在了脖子上。

吸了吸鼻子，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

李赫宰每天睡前都会过来检查他有没有好点，李东海顾不得去思恋爱情，期末和感冒都已经快把他忙死了。

小张现在每天跟小丽泡在图书馆，情意绵绵，李东海落了个清静，合上书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晚上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李东海趁李赫宰刷牙的时候就堵在卫生间门口，哑着嗓子问：“李医生，下学期你还会住在这里吗？”

李赫宰望着面前这位失了生气的小孩儿，点点头，说：“不出意外还是会继续续约。”

李东海急了，他问：“什么意外啊？能不能避免？人生可就是要一帆风顺！”

李赫宰被他逗乐，开口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复习吧。”

李东海心一横，下了挽留人的誓言，他双手挡在门口，不让李赫宰出去，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说：“等你来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李赫宰挑眉，逗他，问：“不能现在说？”

李东海摇头，说：“真的很重要，你一定要答应我。”

拗不过小孩儿，李赫宰无奈，妥协地连连答应：“好好，我答应你，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