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K

在全校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李东海也在下课铃声中完成了最后一门考试。

他收拾好书包，闷闷不乐地往外走。

昨晚上李赫宰就收拾好了行李，今早上两人一起出门，不过一个去机场，另一个来学校。

李赫宰将行李塞进后备箱，李东海揪着书包带，嘴角都快瘪到脖子了。李赫宰打开门，一回头就瞧到了小孩儿这幅样子，走上前就摸了摸人的脑袋，温温柔地说加油考试。

李东海又伸手揪住李赫宰的大衣，低闷地嘱咐：“路上小心。”

眼看正式开始放寒假，李东海却怎么也乐不起来，他甚至都没勇气回公寓，直接打车回了北郊的别墅。

不过在哪都会是一个人，李东海根本没指望回家能看到自己的爹妈。

一进门就仿佛嗅到一股灰尘味，李东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原因在作祟，他对着空气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妈？”

脱了鞋往里走，他开始扯开嗓音喊：“老爹！有胆你就应一声！”

冷冷清清，李东海玩够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阿姨上次过来打扫卫生还是喜欢把他卧室的窗帘拉得死死的，一点都透不得光。

李东海赤着脚走过去，一拉开还被强光线刺了眼。

书包钥匙都随意扔在书桌上，李东海躺进床里，他拿出手机，翻了个号码打过去。

电话那端的女人仿佛此刻在享受什么好事，语气活泼，李东海只听到什么“沙滩上躺着好舒服”、“给我擦擦防晒霜呗”。

李东海扯了一下嘴角，无语地说：“妈，你在外面钓帅哥。”

咋咋呼呼地反驳，女人依旧年轻无极限，她说：“小孩子乱说什么呢，我是让你爸给我涂防晒霜，我俩正在海边逍遥。”

李东海呵呵一笑，说：“你俩的儿子在家里尝受人间疾苦，无依无靠。”

只听电话里的声音小了一点，似乎是在对旁人问，“儿子放假了，我们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一个拔高的熟悉男音冲进李东海的耳朵，“二十啷当了，让他自己飞过来！”

还没等女人问出，李东海直接回拒：“我不去，就要呆家里。”

他在自己的大床里滚了两圈，不想再听那边的唠叨，连忙开口：“我去找希澈哥，您俩慢慢逍遥。”

刚挂掉电话就收到一笔真情汇款，李东海砸吧嘴，也没提起多大兴致。举着手机准备去骚扰金希澈时，李东海猛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李赫宰走的时候没找他问联系方式！

李东海懵在床里，眼睛无辜地眨了好几下，呆呆盯着天花板，他这才清醒地认识到不光联系方式，连李医生家在哪也完全不清楚。

无力地将手机滑落，李东海一阵气闷，扳着手指头数，他和李赫宰才分开不过十二个小时，他就仿若过了很久很久。

哪是人间疾苦，明明是相思疾苦。

 

李东海虽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但他却从小就没有那种炫富的心思。

小的时候想跟同学一起玩，大家看他一身精致的装扮，想起家里叮嘱的在学校不要惹这些大少爷们不开心，于是都避得远远的。

李东海明白这些原因后，把一柜子的奢侈品都上了锁，他妈路过看到走进来问，李东海笑笑，说他想要普通小孩的那种快乐。

之后在外的衣食住行更是收敛，渐渐地倒也成了习惯，只有偶尔和身边较亲的朋友出去，李东海才会不顾虑这么多，爱怎么打扮怎么办。

现下他整个寒假看样子又得赖在金希澈家，于是终于打开尘封已久的衣柜，衣服裤子随便拿了一些，打包完了就给金希澈拨了个电话。

嘟了好几声才接起，李东海首先热情地打了招呼：“希澈哥，新年好！”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懒洋洋的，似乎才被吵醒，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睡音浓重：“哦，东海啊。”

李东海哼哼唧唧，耍赖地问：“希澈哥，今年我爸妈又不回来，你家没人吧，没人我就…”

没想到这次金希澈却打断了他，说：“今年有人。”

李东海瞪大眼睛，故意露出委屈的情绪，一字一句地渲染：“我好可怜啊，没人爱没人疼，连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大哥也不收留，哎…”

邻居大哥轻笑了声，精神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说：“你哥我现在跟你嫂子在一起，如果你不介意…嘶——痛痛痛！”

李东海惊讶，连忙咋呼：“哥你谈恋爱了！”

 

半个小时后，不介意的李东海提了个小箱子直接坐在了金希澈家的大厅沙发里。

他正襟端坐，乖乖地捧了个水杯，一口一口地抿。

金希澈梳洗完毕后走过来，看稀奇一样的盯着李东海看，说：“干嘛呢，装这么斯文。”

李东海往楼上使了一个小眼神，用手挡住嘴悄悄地说：“我想给嫂子留一个好印象，免得说你身边的人跟你一样不学无术。”

金希澈无语，但他这会儿没空教训李东海，挠了挠头发，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别喊嫂子…”

“啊？”李东海还些懵，正想问明白该称呼什么，一个耳尖听到似乎是开门的声音，心想楼上金屋里的小娇娇总算现身了，可是下一秒就差点把水泼在金希澈身上。

一张清冷到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因为骨架小身子也清瘦到极致，不含笑意所以给人更不好接触的感官体验。那人冷冷地往楼下扔了一个目光，李东海隔着空气打了个冷颤。

他扯了扯金希澈的衣角，哆哆嗦嗦地问：“该…该称呼什么啊。”

金希澈头也不回，盯着下楼的那人，说：“叫帅哥。”

清冷美人走到两人面前，把手机扔给金希澈，抱怨了句：“吵死了，一直响。”说完就转头看向李东海，弯起笑眼，如沐春风。

李东海愣了愣，就见那人伸出了手对着自己，低下头看了两三眼李东海才反应过来，连忙握住作自我介绍：“帅哥你好，我是东海，希澈的弟弟！”

对方瞧他瞧得可爱，伸出手还拍了拍他的头，温和地说：“我叫正洙，以后你也叫我正洙哥好了。”说完用余光剜了金希澈一眼，看向李东海后又换上温柔模样，说：“我经常听希澈提起你，假期就跟我们一起住吧。”

李东海木讷地点头，若是跟往年一样只有金希澈一人在，他早就肆无忌惮开疯了。现在多了一位朴正洙，他又不免拘谨起来，处处不敢轻易妄为。

金希澈接完电话走过来，朝李东海说：“我晚上有个局，你过来吃了饭吗？”

李东海摇摇头。

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朴正洙攀过李东海的肩膀，说：“别管他，晚上跟我去外面吃吗？”

李东海刚开始有些犹豫，不过肚子早就在抗议了，他只好点了头。

李东海还是去了他自己的那间房，收拾一下换了一套衣服，就听到门外金希澈说先走的声音。

他走出去，刚好朴正洙也走了出来，穿了一套正装。

李东海有些惊讶，朴正洙对上他的眼睛，笑了笑，说：“吃完饭你自己回来，我也要去加班。”

点点头，李东海视线不经意往下一瞄，立马跟被雷劈一样呆在原地。

在朴正洙遮遮掩掩的衬衣领口，一个明显的紫色印记溜进了李东海的眼睛里。

慌张地转移目光，他轻声咳嗽，说：“好，我们出去吧。”

 

吃饭的空档才了解到朴正洙是律师，李东海不禁有些惊讶，在他心里像金希澈这种花天酒地的公子哥，按理说跟这类正经职业的人没什么交集。

朴正洙仿佛看出李东海的疑虑，主动承认，说：“我在一个饭局认识你哥的。”说完给李东海夹了一筷子的五花肉，“而且是我追的他。”

李东海差点一口水呛到自己，他万万没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金希澈谈恋爱了，第二件事是还谈了个男的，第三件事居然还是被倒追！

他擦了擦嘴，平复情绪，讪讪地笑道：“真…真好。”

朴正洙无所谓地说：“我知道你哥什么德行，但是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去追咯。”

李东海的动作顿住，类似的话他从另外一人的嘴里也听过，而且那人还告诉他不要浪费真心。

见小孩沉默了下来，朴正洙瞄了一眼，突然问道：“东海你有喜欢的人吗？”

李东海被唤了一声，啊了两句，朴正洙眼神飘向远方，轻飘飘地说：“等你有喜欢的人后就会知道了，那种日思夜想挠人心窝的感受。”

李东海放下筷子，抿了抿嘴角，郑重地说：“我知道，我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说完看到朴正洙愣住，他一只手抓住对方细瘦的手腕，眼神奕奕发亮，俏皮又可爱，“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追一个人，而且我准备开学就向他表白。”

 

金希澈惊奇地发现李东海这小子最近和自己的大律师走的蛮近，俩人经常吃完饭就携手去了房间不知道悄悄商量什么事。

后来堵着前者警告了一通，李东海得意地踩着步子飘回自己的房间，说：“谁稀罕，我后天就开学了！”

说完就差点被踢一屁股，还好及时关上了门。

一个假期被李东海无所事事的消磨光，开学在即，他却越来越紧张。

本想向朴正洙取经如何追人，后者只说了两个字，用心。

李东海每天参悟的同时也更乐意跟这位满肚子墨水的大律师玩。

他闭上眼，把被子拉到眼睛底下，嗅了一口，突然更加怀念李赫宰的味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学校，他提前去报了道签了名，然后屏着颗跳不停的小心脏往公寓里走。

一打开门呆了两秒，居然还是两人走时的样子，看来李医生还没回来。

李东海心理安慰，没事没事，不还没正式开学吗。

说完就想乖顺一点，先把房间收拾整洁了再给李医生一个惊喜。

大少爷在家里都不曾做过的事，甘愿屈身为这个小房子服务。

整理完客厅就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他心里想着下次回家一定要给家政阿姨多买点好吃的。

李赫宰的房间没有上锁，但却关着，李东海站门口纠结了好一阵，手放在门把上又放下，想要不要不顾隐私一起整理了。

最后少了那份胆量，李东海悻悻地跑回自己屋。

他站在窗前，揪着窗帘，不停捕捉记忆里那熟悉的背影，人群涌动，开学就是热闹，可是迟迟不见李赫宰。

 

第一天他安慰可能是还没开学，第二天开学了，他安慰自己校医院哪有这么早上班，可直到过了第四天，李东海才终于慌了。

他去校医院找李赫宰，回他的是王医生，说也没见人来报道。

一场盛大的暗恋，没想到就如此无疾而终。

李东海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后悔没有表达心意，他是连机会都没抓住，那份无处依放的喜欢就荡漾在空气中，一呼一吸都让他觉得痛。

踩着化雪的泥石路往回走，明明是初春，却更有寒意，冷进心窝里。

李东海回想起去年四个月的种种经历，慢慢靠近李医生到最后能互说一句路上小心，跨年夜的第一句新年快乐，李东海在漫无边际的得失中小心翼翼。

天色渐晚，冷风也开始肆意。

李东海把手揣在口袋里，鼻子已经在难过和刮风中红了一通，他站定在公寓楼下，扬起头费力地看向他们的楼层。

泪光萦酝在眼尾，李东海呼出一口气，最后垂下头，坐在大门口的楼梯上发散情绪。

脑子里想的全是李赫宰，包括他工作时的认真，照顾生病的自己时的全心全意，以及曾经回头的那一瞬惊艳。

李东海把自己缩成一团，用鞋尖交替点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东海是被冷风打了一个激灵，才意识到夜已深了。

耳边传来一阵从容的步履声，以及塑料口袋摩擦而起的声音。

路人肯定也会觉得自己这样坐在大门口很奇怪吧，李东海想到这里把头埋得更低了，他准备等别人走了他再回去。

可那人不知怎么，似乎停在了原地。

李东海抬起头，然后就看到李赫宰一脸淡然地站在前方。

他单手提着两袋从附近超市买回来的食物，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笑容浅浅，一开口就令李东海心口无尽发酸。

“怎么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