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K

这一吻倒有些魔力，李赫宰竟还睡过去了，睡得又沉又稳，直到上班前的闹钟响起，他才重新醒来。

未拉完的窗帘缝里泻下金黄一片，新的一天是个暖阳明媚的好天气。李赫宰支起身子缓神，喉咙里的痒感有些些退了去，但一张嘴咳嗽还是干涩生疼得紧。

屋里安安静静的，李赫宰拿过床头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五十了，李东海今天有早课，估计这会儿也在奔去教室的路上。

给王医生发完短信之后托着病体起身，不知为何困扰了半夜的梦境消散得支零破碎，现在脑子里全被那个偷亲充斥着，以至于刷牙的时候抬起脸，才发现嘴角一直挂着笑。

收拾完所有之后路过餐厅，下意识的一瞄，正巧看到小孩儿花心思留下的惊喜。

公寓附近有个卖早餐的摊位，养活了这周围几乎大部分的上班族和学生党。老板是个快七十的老爷爷，只因平日起早没事做，不听家里劝非要起早来挣点零花钱，也是为呆在家里没人陪，出来乐得跟孩子们聊聊天。

一来二去大家养成了习惯，但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老爷爷的手工早餐也卖成了每日限量，到了那点儿卖完就没了。

李东海凭新鲜早起过一次，吃到之后连连称好，但可惜毅力不足，拼不过那些勤奋的小鸟，懒在被窝里更愿意让周公慰劳一下自己。

而此刻摆在餐桌上那份热气腾腾的早餐无疑是某人打破规矩起了个早，还特地用了玻璃碗罩着，一碗小米粥加一份煎饼，切好了摆在盘子里氤氲热气。

李赫宰盯着看了半分钟，情不自禁地抿嘴笑了笑，迈开步子走过去，心想得再发个短信说路上堵车。

李东海生怕李医生饿着，不知分量买了很多，李赫宰吃撑后想把剩下的放冰箱里，一打开就被一个大盒子亮了眼，原来是昨晚被冷落的生日蛋糕。

犹豫了几秒，李赫宰还是卸了口气，把蛋糕拿了出来，盒子上贴着一个蓝色的便利贴，大大落落地写着“李医生，祝你生日快乐”的字样，尾巴末还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李赫宰跟着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看着铺满了最上面一层的红草莓，点缀着白奶油，漂亮得不行，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最后拈起中间的那颗最大的，扔进了嘴里。

校方一早发了贴心通知叫学生多注意流感，一有咳嗽发热症状就及时就医，很多人秉着出去找大医院看病顺便玩一趟的心思，给李赫宰这边减了不少负担。

两个病号医生各自戴着口罩忙进忙出，好不容易到了十点人少起来了，王医生也终于憋不住一早上的空虚，端着他媳妇给泡的健康茶敲响了李赫宰办公室的门。

屁股一落座就率先咳嗽了声，李赫宰藏在口罩下也跟着低低咳了起来。

王医生刚准备开口唠几句家常，眼睛一尖又看到李赫宰电脑边上贴了个新的便利贴，心里瞬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滋味，故意拱起身子往前一倾，瞧明白小纸片上写了什么东西之后才真正愣住。

喃喃开口，意料之外，“李医生，今天是你生日啊？”

李赫宰移过目光，看到王医生还看着电脑上的便利贴发怔，浅浅应了声：“嗯，是的。”

“你不说我们都不知道，生日快乐啊。”屁股重新挨回了椅子，王医生说道。

李赫宰本想说自己都没记住，但想法一出来就情不自禁想起了个人，倒没控制住，抿紧嘴却不断溢出笑意。

王医生瞧着平日里冷淡样子的李赫宰今天心情明显不错，一下子有些动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回椅背，开启了新一天的同事闲聊时间。

“诶李医生，我记得你家不在这边吧，平时没个照顾的，你嫂子弄来的这个什么茶真心不错，等会我让她也给你准备一份下午拿来，我喝了两天精神也好了不少。”

李赫宰知道王医生性子热情，不好拒绝，只好点头说谢了。

“你看这些学生，家长不在身边的，生病了也没个分寸，依赖人赖惯了连看个病都要同学帮着来挂个号，哎，你说这娇滴滴的…”

王医生拍了一下大腿，想起上午那个带女朋友来看病的男生，拿药要走的时候突然问到可不可以提前帮人在这里约个号，还仔细追问了自己下午大概的空闲时间。

摇了摇头，点评完了当代青少年的惰性心理，再瞥了一眼对面正看电脑的李赫宰，发现对方没有一起讨论的打算，只好砸了砸嘴，准备起身回去。

走之前盯着窗外的绿树阴影感叹了句结束语，“今天天气真不错，适合出去晒晒太阳。”

李赫宰下意识地回望，眯起眼也一脸惬意，回头时正看到一直挂在衣架上的李东海的外套，想了想，拿出了手机。

李赫宰给李东海发了条短信，内容是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医院。

信息秒回，李赫宰点开一看，愣了。

李东海回答得干净利落，不用了，我晚点有事。

心脏一骤，李赫宰觉得有些意外，思来想去还是发了另外一条不相干的过去，谢谢早上的早餐。

盼着对方回点什么，李东海也不让他失望，只是不知为何这会儿礼貌有加，只打发了个没事回来。

李赫宰盯着手机出神，可心里开始有点不是滋味，不知道小孩儿又怎么了，总之跟平时比起来，那一反常态的生疏感很强烈。

之后的工作也渐渐三心二意心不在焉，李赫宰几次拿起手机都发现对方没了下文，于是纠结了一节课的时间，最后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先去隔壁办公室打了招呼，说去教学楼送件衣服。

李东海刚从厕所回来，正郁闷早上一接到学校关心，自己就立即感到了阵头昏，于是昏了一早上，这会儿才终于意识到可能也中标了。

一张小脸白了个透，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划开手机看着李赫宰主动发来的两条短信，翻来覆去看，嘴里的那点涩味跟着流进了心里。

要说昨晚和李医生突然接了个吻，早上还可能是没缓过那心动的劲头，但此刻离开了李赫宰，什么都清醒了，紧接着更多烦恼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出，第一个缠绕他的纠结就是，那他现在和李医生算什么关系？

越是想不明白，就越容易逃避，李东海虽然鼓励自己亲都亲了，其实内心更怕的是得到那个落空的答案。

小张刚请假送小丽回来，拍了拍李东海的肩膀，看人无精打采的，说：“帮你问了，王医生下午三点左右比较有空。”

李东海闷声“哦”了句，头换了一边继续趴着。

小张“嘶”了一声，跟个牛皮糖一样粘过去，穷追不舍地问出心中疑惑：“你跟李医生怎么了？他明明也在，你不去把握机会。”

李东海心里正烦，懒得解释，心想总不能说自己是怕他吧，随便敷衍了句：“李医生也感冒了。”

小张一听，弯起眼酸溜溜地打趣：“瞧把你心疼的。”

这时楼下热闹起来，小张正好站窗边，他倾身往外一望，吹了个口哨，抱起胸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的李医生来了。”

李东海跟条离了水的鱼一样立马弹起来，他紧张地问：“进这楼了？”

小张点点头，说：“进了，还有一分钟抵达。”

没想到话一说完，李东海跟见鬼似的，他捂着肚子留下一句，说：“我肚子疼，去趟厕所，李医生来了你就说我闹肚子。”

小张都还没来得及回，就只见了个从前门逃离的背影，紧接着后门处随着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李赫宰探了个身。

小张摸了摸鼻子，走上前，讪讪笑了两声，直接说：“那个，东海闹肚子了，这会儿不在。”

李赫宰瞧了一圈也确实没见到想见的人，但听到了关键词，随口一问：“不舒服吗？”

小张不经大脑，直接回道：“早上开始就病怏怏的，可能是感冒了吧，最近流感季，确实很多人遭殃，我女朋友都患了，喏，才看病回来。”

越说越多，跟个熟人摆家常一样，李赫宰听完没说其他，淡淡一笑，他把胳膊弯里的衣服递给小张，说：“他的衣服，落我那了，给他送来的，我回去了。”

说完毫无留恋地走了，小张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让李医生周身氛围降了好几个调。

直到上课铃响了李东海才小跑回来，一坐下就问旁边的人李医生过来说了什么。

小张把衣服扔给他，说没说什么。

裤兜里的手机正好抖了一下，李东海拿出一看，李赫宰又发了条短信过来。

“之前天气冷给你拿的衣服，最近天气变化无常，感冒了就到我这儿拿药。”

李东海被第一句哄的心花怒放浮想联翩，憋不住露了原形，立马美滋滋地回复，没有感冒。

发送完就大声咳嗽了一下，抓了抓脖子，一下子又心虚了。

走在回去路上的李赫宰看到短信，叹了口气，反应过来小孩儿是在躲他。

王医生效率也挺高，中午回家吃完饭就抱了个盒子回来，放到李赫宰桌上，说：“大哥也没什么送的，让你嫂子多装了一些，就希望你也快点好起来。”

李赫宰感激地回了个笑，从中午开始整个院的护士经过都给留下一句生日快乐，看样子也是王医生的功劳。

李赫宰盯着桌上的礼物，再转眼看着那张蓝色的小纸片，想到这些连锁反应应该都算是李东海带来的，心里即使有些闷，却还是掩盖不住高兴。

下午来看病的学生不多，李赫宰刚从医院背后扔完垃圾回来，就看到一个扒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鬼祟背影。

李东海来之前还找小丽要了个口罩，中午吃饭开始咳嗽就停不下来了，小丽低着头喝汤，头也不抬，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东海你不会是被我传染了吧。

小张盛汤的动作一顿，脸黑了下来，说，要传染也得是我，瞎说什么。

一句话惹得两个人脸红，李东海听明白了，但是明白之后却更加害羞，整个中午又被成功勾起昨晚的心跳回忆，脑袋瓜更疼了。

其实来找王医生看病也是掩耳盗铃，李东海还是忍不住想来瞧瞧李赫宰怎么样了，就偷偷的看一眼，只是没料到扒门口一看，办公室是空的。

垂了胳膊，转身准备老老实实去王医生那里，不料一下子就撞上一片白色。

退开几步，抬头看到李赫宰一脸没什么表情，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只望得见眼睛，但同样垂着眼正打量着自己，李东海心跳都漏了一拍。

刚想解释，开口就连连漏了咳嗽，咳红了脸，手腕被对方一抓，直接带进了办公室。

李东海被带着坐进椅子里，拍了拍胸，缓过来，说：“我就过来看看。”

李赫宰不听他胡说，冷着脸拉过凳子坐到他面前，说：“张嘴。”

李东海立马安静下来，乖乖张开嘴听医生指令。

李赫宰往里看了看，扔掉棉签，说：“扁桃体有点红。”

说完就起身，拉回椅子到办公桌前准备开单子，但写了两个字后顿了一下，他头也没抬，问：“宁愿去王医生那儿都不来找我？”

李东海一下就慌了，他明显感觉到李赫宰冷淡的态度，连忙摆手解释：“我是怕你忙。”说完声音低了下来，咕哝道：“你那么受欢迎。”

李赫宰抬起脸，看到对面的人低着头一幅委屈样儿，盯了半晌，推了推桌上的铁盒子，李东海闻声望过来，李赫宰说：“这是别人送的，拿回去喝。”

李东海问道：“谁送的？生日礼物吗？”

李赫宰点点头，回：“王医生的夫人送的，说感冒喝了好。”

李东海一听，想起小张回来时提过王医生也患病了，心里一猜便是人家夫人照顾得精致，瞬间那点不服输劲也跟着慢慢升腾。

“我也听我妈说过感冒后要吃什么好，你等我回去给你一一写出来，保准李医生你好得快。”

李赫宰终于笑了，他望着李东海那一脸认真，问：“想照顾我？”

李东海嗖的一下红了脖子，他不敢再去看对方眼睛，望着地板支吾：“我一起照顾，我也病了，怪你。”

最后一句便是试探心意，李东海心里开始没底。

气氛安静了几秒，只能听见李赫宰起身的动作，李东海不自在地晃着小腿，装作漫不经心。

李赫宰停在他面前，伸出手放在他头顶上，最后放下去，摸了两把，轻轻地唤了声：“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