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K

李东海扬起头看着面前那人，想了一半天，最后撅起嘴嘟囔了句：“李医生，我生病了。”

说完还特配合地压着嗓子咳了几下。

李赫宰放在脑袋上的手沿着侧脸线条滑下，最后停在颧骨处，指腹摩擦了几秒就收回，藏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他没有拉下口罩，却从里面沉沉“嗯”了一声出来。

李东海豁出去了，两眼有神地盯着他看，几次喉结滚动，可都没见说出什么来。

心里跟蚂蚁爬一样，不知道李赫宰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听没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若是再重复一遍，又怕人嫌他。

眼睛一眨不眨，期待得跟个小狗一样瞧着主人要小零食，可怜巴巴的，李赫宰也避不开灼灼目光，索性两眼清冷地望了回去。

李东海心里一缩，这时候反而打起了退堂鼓，刚想逃避，没想到脸蛋立马被揪住，李赫宰反应过来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躲在口罩下的嘴角偷偷弯起，一开口声音也是沙哑低沉，他说：“那你乖一点。”

李东海木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李赫宰这会儿已经坐回了位置，头也不抬刷啦啦地开始写东西。

舔了舔下嘴唇，李东海抿出一字笑，垂下眼睑，眼神柔和地看着牛仔裤上的花纹。

李赫宰将笔玩在手里，他盯着手下压着的白纸黑字出神。两人各自无言，门外正巧停下一位抱着药盒的护士，是个才毕业的小姑娘，活泼程度仅仅亚于这里的王医生，来来去去都会大大咧咧地向李赫宰打招呼。

今天更是知道了天大的好消息，把一大箱药品抵在门口后，直接大笑着对房间里打招呼：“李医生，生日快乐啊！”

小姑娘洪亮的声音一出来，惹得两个人同时抬头。

李东海弯起眼睛，对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里面的李赫宰拉下口罩，咳了几声后回了个微笑，说：“谢谢。”

小护士掂了掂手中的东西，说：“诶，李医生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吗，正好张姐也想请你。”

李赫宰一脸抱歉地回道：“谢谢你们了，不过今晚上有约，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小护士一听立马做了个“我懂”的诡异表情，嘿嘿笑了笑，说：“没事，那李医生今天过得开心。”说完朝房间里的两人眨了眨眼就消失在了门口。

李东海笑容僵在脸上，他机械地回头望着李赫宰，大眼睛眨了两下，一言不发。

李赫宰扔下口罩，起身拿着手中的单子走到李东海面前，递给他，问道：“晚上一起吃饭吗？”

“啊？”李东海接过药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小脑袋摆了几下，确认房间里没其他人，回过头再扬起看着李赫宰，又大声上扬“啊”了一句。

李赫宰刚想开口，李东海立马跳起来，对着他呆呆地点了两下头，顿了三秒后，又重重的点了一下，点完就无收敛地笑，笑了一会儿觉得不矜持，低下头准备溜了。

去前面大厅拿药的时候无意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几排李东海看不懂的名字，可最后却有一个笑脸，跟早上自己画给他的一模一样。

李东海把手中的纸条捏皱了形，突然不想交给窗口里坐着聊天的护士姐姐了。

 

一整个下午李东海就把包里的盒子捏着，里面装了他还没送出手的礼物，想起李医生给他开的单子，念叨着这支钢笔配上他，肯定很好看。飘飘然地神游千里，小张斜视了几眼就在心里开骂没出息。

下课后一溜烟就奔去校医院，李赫宰也开始打整最后工作，他站口乖乖等着，路过一位护士就跟对方点头哈腰。

王医生慢悠悠地迈着步子，看清楚是李东海乖巧着小模样伫那儿，眼睛一亮，说：“哟，东海啊，好久没见着你了。”

李东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想下午就差点见到了。

拍了拍人肩膀，王医生探出半个身子往办公室里一望，举起手跟脱外套的李赫宰一挥，“走了，李医生慢慢来。”

前脚刚走，李赫宰就出来了，他走到李东海面前，看到对方瞪着眼睛不知道在充什么楞，伸手往人额头敲了一下，说：“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想不到真是被带来吃好吃的，李东海跟在李赫宰后面，服务员还亲切地立马贴过来问要不要帮忙拿包拿衣服。

这餐厅金希澈曾带他来吃过，忒贵，凭条件也不能说他抠，李东海只是很无语这里的东西又贵又少罢了。

他瞟了瞟李赫宰的背影，不禁开始琢磨，李医生一个月工资多少来着，自己可不能大手大脚了，万事都讲求个印象，得在人面前做个勤俭朴实的好孩子才行。

李赫宰不知道李东海打了这么多好心算盘，把菜单推到他面前，脸色平淡地说：“自己看，想吃什么就点。”

李东海望了一溜圈，老实说肚子确实也饿了，但他恨恨地咬了咬牙，翻来翻去最后点了一个法式松露鹅肝酱佐乳酪，说完后关上菜单皱着眉递给李赫宰。

连站在一旁的服务员都愣了，李赫宰看着他那一副纠结的小脸，最后轻声笑了一下，打开看了一会儿后挑选了几分精致小食，再点了两份主食牛排，就觉得差不多了。

李东海看李赫宰收好了东西，淡定地喝了几口柠檬水，说：“李医生，我吃不了那么多。”

李赫宰没看他，盯着大厅角落里独自演奏的男人，说：“想吃芒果大福吗？”

李东海被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问愣住，他茫然地点点头，直接回道：“想。”

李赫宰说：“等会回来给你买。”

这一下子又搞得人摸不着头脑，李东海直愣愣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李赫宰今天也太奇怪了，难道是因为昨晚？虽说生日请吃饭也没什么问题，但李东海心里始终有把小鼓，一直咚咚敲个不停，嘴边呼之欲出地就那一句，我们以后该算什么关系。

他恨不得跑过去再在人嘴上来一口，直接问了好了事，免得受煎熬。

李赫宰回过头看到李东海一直弓着背，下巴差点抵在桌上了，他幽幽地问：“怎么了？还闹肚子呢？”

李东海脸红了，料到李赫宰是提早上的事，连连否认：“不，不疼。”

李赫宰浅浅地弯了一下嘴角，也不追问，李东海最后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李医生…”

喊出口却又不敢问，李东海快愁死了，真恨昨晚为什么不了清，现在集一肚子的胆战心惊，真叫人郁闷。

这时没眼力见的服务员也过来上菜，李东海大吐了一口气，决定先吃饭，什么难事以后再说。

听着餐厅角落的真人演奏音乐，所有人都慢条斯理地享用美食，只有李东海急虎虎的，切牛排的时候一个动作快，黑胡椒汁都溅到了李赫宰那边。

李赫宰盯着那白布上的墨汁沉默，李东海一个闭眼，再睁开时面前就换好了一盘切好的牛排。

他看向对方，李赫宰什么也没多说，“吃吧，小马虎。”

气氛随着音乐氤氲，吃到一半李东海慢下来，说：“李赫宰，祝你生日快乐。”

一句话反复好几遍，可他从没嫌烦。

李赫宰停下动作，他抬起眼看着李东海，扬起嘴角，说：“谢谢。”

到这会儿李东海才安定下来，他直视着对方那个微笑，症结一下子也打开了，他跟着抿抿嘴角，低头继续吃东西。

可没过多久又开始扭身子，他想起包里那个被自己捂了一下午的礼物，拿出来放在桌上，笑盈盈地递在对方面前。

“给你的生日礼物，回去再看吧。”

李赫宰放下叉子，盯着桌上突然出现的小礼物愣了一会儿，最后拿在手里看了好久，才恢复了表情，朝李东海温柔地笑了笑。

 

吃过饭两人打车去医院，书意早在下午给李赫宰打过电话，说婷婷没什么大问题，李医生可以不必急着来。

李东海一下车又开始垂头丧气，李赫宰走在他旁边，看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乐了，“怎么了？”

李东海抬起眼幽怨地瞥着，说：“那小丫头肯定要胡作非为。”

李赫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会的。”说完还觉得不够，又伸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脸。

李东海留在原地，捂着脸瞪着前面人的背影，一团热气绕在胸口，他打死都不会认为李赫宰没在撩他，一天还两次。

脸上那块肯定烫得吓人，他清了清嗓子，赶紧跟了上去。

情况没想象的那么糟糕，书婷的检查一切顺利，人现在也在病房里闭着眼休息，李东海去见时大大地缓了一口气。

书意下班过来就一直帮忙收拾打理，见李赫宰过来了，憔悴的脸也唤起了一点点绯红。

跟李东海也打完招呼，书意挽了挽袖子，眼神开始慌张闪躲，他站在病床边考虑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开口道：“李医…赫宰，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吗？”

李东海本来蹲在书婷的画册旁边翻小女孩又创作了什么佳作，听到这一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其余两个人望过去，书意还有些被吓到，李东海看了看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眼睛也不再看李赫宰，望着门口直说：“我去买点东西。”

几乎是跑开的，李东海一口气跑到住院部外面的小花园里，找了个空椅子坐着歇气，没想到躲过了一个书婷，还有一个书意在这里，他顿时提不上多开心了，虽然对人家大美女没有恶意，但好歹也算个情敌。

李东海揪着无辜的小草，闷着头不言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才足足把他吓了一大跳。

“生闷气了吗？”

李东海回过头，居然是李赫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对方笑着，但李东海心有余悸，他弱弱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出来了，跟美女聊完了？”

李赫宰点点头，甚至还十分惬意地将双手枕在后脑勺，靠在椅背上。

李东海“哦”了一声，他问不出“你跟人家聊了什么”这之类的话，只好再次拿探出头的小野草发气。

李赫宰笑，“你在担心什么？”

明知故问，李东海又急又气，加速了手中的动作，如果清洁工出现在周围，准得揍他一顿。

李赫宰跟着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起身，说：“走吧，回家吧。”

李东海抬起头，疑惑地问：“不留在这里吗？婷婷都还没醒来。”

李赫宰看向他，摇了摇头，说：“书意让我们回去，婷婷也需要休息。”

李东海起身跟着他走，本以为又要打车，可走在前面的李赫宰却一直朝前阔步，身边错过好几辆空车都没见他招手。

李东海小跑到人身边，偏头看着人家，发现李赫宰一直带着笑意。

不知道是什么好事，但李东海看得一下子就心慌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压着马路，天色也随之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市医院到公寓要说步行也得花一个多小时，不一会儿路边的灯也终于亮了。

走着走着，还是李赫宰率先开了口，他头也不偏，问：“还想吃芒果大福吗？”

李东海先是点点头，之后又赶紧甩头，说：“不吃了，晚上吃饱了。”

他其实也说不上到底吃没吃饱，但李赫宰亲自请的这一顿佳肴，至少让他心里填充满了暖意。

两个人接着走了一会儿，中途有段路行人很少，偶尔只有大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其余就只剩垂首的路灯和绿化陪着他们。

李东海一直想着事，一会儿是纠结他俩的关系，一会儿又幻想书意到底说了什么，于是思维一马当先，话也一不留神溜出了嘴。

“强扭的瓜一点儿都不甜，合不合适暂且不说，都没了解多少，能有多喜欢呢……”

李赫宰停下来，李东海一直垂着头走神，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身边没人，才回过头去寻找对方。

李赫宰突然来一句：“那要不要……”

说完就对着他抿嘴笑，温温柔柔的，眼睛也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李东海心里警钟大作，不知是直觉还是什么，他回过身，慢慢几步走到李赫宰面前，赤裸裸地看着他，问：“要不要什么？”

李赫宰依旧含着笑意，说：“要不要…”

李东海急了，双手情不自禁地揪着对方的袖子，问：“什么啊…”

只感觉手背被另一股温暖拥住，李赫宰一只手包裹住他，然后翻过来挽住，掌心实实地贴着掌心，说:“想问你要不要牵手。”

李东海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还没回答出声，就感觉有人凑近了些，低着声音说：“现在总该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