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K

或许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多人都默认青春期里的那些喜欢不过都是荷尔蒙撞开来的一时兴起，并不能当真。

李赫宰也不例外。

眼看跨年夜近在眼前，李东海约不到李医生，气的晚上裹进被子里足足打了半小时的醉拳，就差朝着软被当沙包了。

等滚够了，耳朵一尖听到隔壁房有动静，立马静下来仔细聆听。

约莫是睡前出来检查所有电器， 李东海听着那细微的脚步声，想象李医生踩着棉拖鞋，像小猫漫步般幽来幽去，他心痒难耐，掀开被子就啪嗒啪嗒跑出去。

两个人站在客厅里对视，气氛有些诡异，李赫宰率先咳嗽了一声，李东海被惊回神，支支吾吾地开口：“李…李医生，你明天要跟谁出去玩啊？”

李赫宰轻飘飘作答：“跟朋友。”

李东海心里一敏感，不小心脱口而问，“谁？”

李赫宰微皱起眉头，半晌还是回复了他，“校院的医生们聚餐。”

脑海里还想着之前的学姐，李东海听到答案后长舒一口气。但一想到自己刚才是否过于越界，担心李医生烦他，萦绕在嘴边的问题最终还是被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几乎是赌气般，他潇洒的转身关门，气势汹汹地留下一句：“祝你玩的开心！”

又趴回床上，李东海抱着柔软的被子心里骂自己没用，明明喜欢到连做梦都唤着人家名字，可一句四个字的表白就这么难以说出口，费尽心思接触人家，一学期都要过去了，看上去却是毫无进展，若是换做别人，估计早就亲上抱上了。

李东海气自己，却朝了李医生发了脾气，现在冷静了就有一百八十个后悔等着他。呆呆地坐在床边，失落和懊悔等词语都差点印在脑门上，李东海长叹一口气，开始打算明天要怎么过。

本想放学直接回来，但他转念一想如果眼睁睁地看着李医生笑意盎然的进门，他更得生自己的闷气。

最后索性决定去网吧，呆到凌晨再回来。

可是天不遂人愿，第二天就有人主动送上活动来。

平日交流不多的体委站在后门口大声喊李东海的名字，后者因为头一晚的失眠现在两眼犯晕，稍作不耐烦的从臂弯里撑起脸蛋，朝门口回道：“干嘛！”

先是看到了一张看好戏般欠揍的脸，再定睛一瞧时，李东海才觉得麻烦上头了。

朱丽叶乖巧地站在门外朝李东海投来目光，正巧这时小张也从厕所回来，进了门之后察觉不对才猛然转身，呆呆的木在原地朝朱丽叶行注目礼。

李东海出于礼貌，还是起身走到门口，但是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抱歉啊，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出去了。”

他用余光瞥见小张就差把耳朵贴过来那样，咬咬牙一把捞过人，开口讪讪笑道：“对了，那次的礼物就是他托我送你的。”

朱丽叶立在原地，起初因李东海的拒绝还有些暗自神伤，低着头咬了咬淡粉的嘴唇，最后闷闷不乐的欲往回走，“那好吧。”说完朝小张看了一眼，“谢谢你的礼物。”

李东海闲着没事倒想好人做到底，他故意“嘶”了一声，然后扯开嗓子对小张说：“我记得你今天晚上没什么活动吧。”

惹来一阵脚踢，李东海目送着朱丽叶离去不回头的背影，只好也安静闭了嘴。

但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李东海正听课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被身边一声大叫吓得差点把笔扔出去。

小张盯着手机捂紧嘴，李东海略带怨气地瞅了他一眼。

只见小张瞪大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举起手机送到李东海面前，赫然的几字短信，发件人是小丽，内容是约他晚上出去。

李东海看到兄弟快激动而哭的神情，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来瞧着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李东海正准备邀请小张晚上去网吧激战几回，再去吃个烧烤逍遥回家，但现在看到人也有安排了，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撑着脑袋继续听课，思绪却不小心又飘远，想念起了李医生。

 

此时坐在校医院里的人连打了两个喷嚏，路过的王医生还笑着提醒他天气冷不要感冒。

放假的最后一天，很多学生连在教室都是心不在焉，校医院就更冷清了。

王医生乐得清静，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坐在李赫宰的对面，说：“终于清净了回，这些孩子还是受不了玩的诱惑啊。”

李赫宰翻着病历册准备写报告，听到这儿笑了笑，他知道王医生话里的话，是在怪他平时太有魅力，许多小女生都无事找热闹，可到头来在玩乐面前，帅哥也就不值一提罢。

李赫宰低着头认真工作，王医生在对面优哉游哉的念叨不停，末了突然蹿进耳朵一句。

“东海那小孩儿最近怎么不爱来找你了？”

翻阅的动作顿了顿，李赫宰脑海里接连闪出了两个画面。

第一个是圣诞夜把李东海接回去伺候好后，累到准备在他床边歇息一下，接着就听到好几声梦呓，喊得全是自己的名字。

第二个是不久前无聊去阳台看夜景想休息下眼睛，结果楼下那两个身影扎眼的令人不得不扔下视线去观察，一男一女，青春的气息。

李赫宰恢复手里的动作，继续若无其事地翻纸张，说：“可能是谈恋爱了吧。”

王医生嗤笑一声，笑完又觉得怪可惜的，他缓缓说道：“我看那孩子粘你粘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弟呢。”

李赫宰嘴里无味，没什么心思再谈论这些。

王医生喝完一口热茶，有些烫嘴，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捻开了笑意，说：“哟，时间一晃又要下班了，李医生晚上有什么安排啊？”

李赫宰头也没抬，说：“跟朋友出去。”

王医生只是闲着没人陪说话才多问几句，只见一眨眼功夫他已经脱了白大褂，拿起公文包乐呵呵地说：“那我就先走了，今晚要陪你嫂子出去跨年。”

单人相声的屋子因人前脚离去更加静谧无声了，李赫宰静了许久，才终于从空白的最后一页中抬起头来，望着窗外已经落光了叶的银杏树，暗淡了表情。

 

每年跨年夜，就有许多人蹭着新年的倒计时聚在一起，大街上人山人海，片片冷意都被呼吸成了祥和的温暖。

李东海端着炒年糕在外找网吧，小张介绍的那一家居然在他去时就已经满座了，他放眼望去，一大片长着未成年的脸孔早已热辣辣的开战，他差点摔包打电话叫人给端了。

出来后找了个摊位买了份炒年糕吃着才心情好点，可是走在大街上又心生起一股透心凉意。

都是成群结队挽着小手，看上去还真的只有他怪可怜的。

李东海心一横，赌气着想就是轧马路也要轧到那时间点儿去。

网吧是没心思再寻了，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未满座的电影抢了票，位置还是在最角落的一个，但总归打发时间，李东海看完电影出来神清气爽，已经十一点半了。

不远处是最热闹的广场，跨年夜人们最喜欢在最后数数时等在那里放飞五颜六色的气球，然后跟着烟花一起大声欢呼新年快乐。

这会儿许多人都已经朝那边走去，李东海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被碰胳膊踩脚跟的跟着移动，挤到了一处偏僻的位置才松了口气。

他扒着栏杆撑住下巴，面色委屈地看着人来人往，不知怎的脑子里又勾起了李医生的模样，于是心中的苦楚一下子就荡漾开来。

他安排的多好啊，知道李赫宰在这座城市没什么朋友，心甘情愿给他准备了一个温暖的跨年夜，从吃饭到逛街，再到即将到来的新年倒计时，总能融化李医生冰冷的内心吧。

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浮想联翩的干愣在此处。

李东海吸了吸鼻子，喉咙口的苦涩咽不下去，于是他决定不去想了，李医生现在可是开开心心的和医生朋友们吃饭呢。

耷拉着脸，李东海安静一会儿后再抬双眼，十五分钟之后，新年的祝福就要开启，天空也将绽放灿烂，新的一年就要在新的贺岁中踱步而来。

可就在将要垂下眼帘的那一刻，他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笑的无比开心的王医生。

身边挽着位可亲的中年妇女，两个人同样带着憧憬和喜悦仰着头等待烟花绽放的那一刻。

李东海眨了眨眼，确认无疑，那就是校医院的主任王医生。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越过百人千人，不顾责骂和推攘，他直直的朝王医生挤去。

王医生见面前突然站了个人，仔细一看发现是李东海，心里一乐，说：“东海啊，也来跨年吗？”探着身看了看李东海周围，疑惑道：“咦，你女朋友呢？”

李东海看着王医生，问道：“王医生你们今天没出去吃饭吗？”

面前的男人被问得有点懵，但李东海从他那个表情立马就读出了答案。

下一秒转身，不忘丢下一句急匆匆的“新年快乐”，李东海头也不回的往公寓方向跑。

不到十五分钟了，李东海只觉得他的心从没这样热烈的蹦跳过。

 

“10、9、8——”

广场的整齐呼声总是能让四面八方的人们都能听见，李赫宰也听到了，站起身走向阳台。

他没有开灯，但此刻的世界就好比万家灯火，无人不在守候着那最后一秒的激动。

他惬意的看着外面五彩斑斓的夜景，心情竟也有一丝丝的激动起来。

“5、4——”

全神贯注的男人并未听到摔门的大声躁响，李东海今天出门穿着一件雪白的长款羽绒服，蓬松的质感贴在身外就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但此时那满身雪白却反衬得他面颊通红，他撑着膝盖喘气，眼睛却直直的看向窗外的背影。

“3、2——”

李东海顾不上歇气，小腿的酸痛使他迈不开步，只好竭尽全力的开始喊着窗外人的名字。

“李赫宰！”

“1——！”

李赫宰隐约听到有人唤他，下意识的回过头。

天空在这一刻开始跳起新年的舞蹈，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一束烟花就炸开在了他的后脑上空。

李东海心口发酸，忍不住喃喃，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