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K

校联赛的氛围愈演愈热，以至于到了周六李东海一行人都出发一个小时了，却在半路突然堵起了车。

沈医生好心把车借给他们，自己转而真去了市体育馆看比赛。

李赫宰在驾驶位上等着前面车辆缓慢挪动，李东海和金钟云一前一后的偏头聊天打发时间。

不知怎么话题就转到了胡同学身上，金钟云说有一天看见他从李赫宰办公室里出来脸都绿了，冒冒失失地还把院里一小护士的药箱子打翻了一地。

李东海偏过头问李赫宰，“你又给他说什么啦？”

李赫宰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修长的食指有旋律的在上面敲了敲，眼睛看着前方，说：“没说什么，他那天打球摔了一跤。”

李东海不以为意，想起了什么又提到：“不过他最近确实挺神经，我前天跟你吃完饭回学校，路上看到他跟他打招呼，他跟见了鬼一样跑了。”

说着还凑到后视镜那里转转脸，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挺帅的啊…”

金钟云坐在后面玩手机，头也没抬的逗弄他，“想想是不是人家欠你钱啊。”

李东海真还沉默下来认真地思考，李赫宰瞥了旁边一眼，笑了一下，踩动离合器缓慢前进。

没想出有什么借钱的记忆，李东海又转移注意力打开抱着的零食袋检查，车里氛围静默了一阵后被他突然的一声大叫打破，然后自顾自笑了两下，他偏过头拿手戳了戳李赫宰淡然着的侧脸，说：“他好几次都跟我问起你，问我跟你为什么走那么近。”

李赫宰没回头，问：“谁啊？”

“胡思宇呢，”李东海戳完之后改为轻轻抚摸，语气中带了丝狡黠，“你觉得我要怎么告诉他？”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牵起嘴角笑，金钟云从暂停的视频里抬起眼瞄了一下，立马不耐烦地嚷嚷道：“好好开车，路上发什么情！”

 

到达人工沙滩景点的时候都快接近中午了，阔绰的金老板大手一挥请他们吃海鲜，李赫宰独自点了一份拉面，李东海坐他旁边看他默默勾画后还有些惊讶，“李医生你不吃海鲜啊？我都不知道…”

李赫宰点了点头，问他，“你还想吃什么？”

李东海还处在五味成杂的错愕之中，他跟他相处快一年，竟然不知道对方的这些习性爱好。

见人没答应，李赫宰抬起脸发现李东海在发愣，捏了捏他的脸才把人弄回神。

金钟云从卫生间里出来，手里还是拿着手机，刚坐下就不忘对坐一起的小情侣说，“随便点，哥来请。”

吃完饭之后要赶快踏进沙地忙活，得先找好位置把帐篷搭好。

估计都奔着新闻来的，等三个人吃饱喝足后过来一看，各处都已经安置了花花绿绿的帐篷，还有人都已经悠然自乐地躺在沙地上晒太阳了。

李赫宰选了一处人流活动较少的边缘地，李东海跟在他后面懒懒散散不想动，李赫宰也由着他消食，但是他刚转身想溜去玩就被不客气的金老板叫去旁边做苦工了。

下午半天就呆在帐篷附近玩，三个人围坐在一起聊天时间也被打发的挺快，中途金钟云和李东海联机打游戏，都互相下狠话要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李赫宰则安静地靠在李东海身后看他玩。

打了几把下来不分胜负，李东海又想拉着李赫宰一起，李赫宰淡然地说看他玩就好，但李东海又不愿让他无聊，硬是拖着人教了一半天。

好学生李赫宰一点就通的脑子刚加入战局就占了上风，李东海又骄傲又懊恼，金钟云则是咬着牙恨恨地狂按。

等沈医生一个电话拨来问他们在哪时，抬头才发觉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沙滩上送走一批游客，又来了更多的人，金钟云动身去接沈昌珉，而李东海则跟李赫宰在海边转悠，然后慢慢走去定好的餐厅。

景致是美的，但无奈人太多了，没走几步就有人聚在一处“茄子”。他们不敢牵手，只能并肩走着，要是李东海被某处吸引注意没跟上来，李赫宰还会等他，等人小跑上来后就揉揉脑袋，全然惬意。

 

整个白天都还过得挺舒坦，就差晚上相拥共赏个月亮，再跟李医生偷偷摸摸地在小帐篷里亲昵一阵，美好的一天才算划上圆满的句号。

李东海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倒美，只是前脚刚踏进饭店时不知为何眼皮就突突跳了两下，一阵哄闹往耳朵里冲来还没过滤干净，等他巡视一圈想找到金钟云的身影，突然间就跟一双眼睛对上了。

对方还似乎因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慌张了些许，做贼心虚地移开了下，发现显得很刻意后又还故意看回来。

作为今天最后一刻精彩空投，扭转赛点高潮的主角，大家的注意力自然都放在了胡思宇身上，端起酒杯想恭喜他的男生看到他在往门外的方向死盯，跟着转头望过去后，立马扯开嗓子喊起来。

“李东海？！”

李东海只是跟胡思宇对上了眼，并未发现他旁边的体委，等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吼念了大名，他才把视线往他们那桌浏览个来回。

旁边的李赫宰也正好和金钟云打上招呼，听到有人喊李东海的名字，他跟着转过头，紧接着又引来另外几声男的女的的齐齐高呼。

“李…李赫宰？！”

校队为了庆祝队伍挺进决赛，有人提议干脆来这边吃饭，顺便晚上可以看看引起热议的“超级月亮”是什么样子，跟着来的除了队员几个，还有一直为他们固定振威的“金牌啦啦队”，男女混合，吃饭享乐才有意思。

胡思宇定坐在人中间，没有跟别人一样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但他从看清楚李东海旁边站着的身影是李赫宰后就皱了皱眉，愣了一阵才闷着声夹了一口菜。

李东海坦然，因为都是跟他打过球的，交情不深也不浅，他转过头轻声对李赫宰说：“我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李赫宰只点了点头，两人就朝不同的方向分开了。

这边桌的大学生们早叽叽喳喳闹起来，特别是一群女生，看到李东海就不说了，主要还碰见酷到没边的校医院李医生，惊喜砸得她们心花怒放，就差变身恢复成为这群医生的忠实小迷妹。

就在李东海往这边走过来时，胡思宇却紧盯着往另一个方向远离的李赫宰，他更是不明白了，李东海要是为了陪女朋友不去看他们比赛他还好想一点，但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又跟校医院这群医生玩一起？

体委自来熟，等李东海一走近就攀起他的肩膀，笑着跟他简单说了一遍比赛情况，最后还特浓墨重彩地讲了番胡思宇的功劳，李东海也睁大眼朝胡思宇望去，一脸写满了不可思议，胡思宇挥了挥手，略带不耐烦地说：“行了，说得我好像之前特菜一样。”

李东海偷偷笑了笑，胡思宇低着头思考了几秒，抬头问他，“我怎么没看见你女朋友，你出来玩都不带她？”

别说其他人，就连同班的体委听完这句话就犹如重磅炸弹轰得他没缓过神，氛围只僵了一两秒后，阵阵吆喝声立马此起彼伏地响起。

“我靠，不是吧…”

“天呐！帅哥又被抢走了！”

“哥们这就不够意思了，改天记得带来一起吃个饭啊…”

李东海顾不上七嘴八舌的讨论，他瞪了一眼表情讪讪的胡思宇，清了清嗓子，说：“没呢，他…他这会儿不在。”

有些爱八卦的姑娘倒是口直心快，凑上前补问一句，“嘿帅哥，刚才跟你一起那人是李医生吗？”

连续几个关键词问得李东海心惊肉跳，他摸摸鼻子，微微点了点头。

体委这时站出来给他打圆场了，“东海跟李医生他们是挺熟的朋友，诶诶你别伸着脖子乱盯了，再看人李医生也不是你的。”

妹子跟他吐了吐舌头，哼了一声转回头吃菜了。

今天一直沉默的胡思宇突然二话不说倒了半杯酒，他站起来举到李东海面前，朝他扬了扬。

李东海瞬间就有些尴尬，正纠结要不要告诉他们自己酒量其实很差。

胡思宇见平时咋呼的人一下子扭捏起来，他开口道：“喏，喝一杯，今天没来给兄弟们加油就不怪你了。”

碰巧一直没等到人回来的李赫宰也往这边看过来，最后定格在眼里的就是胡思宇举着酒杯朝向李东海的画面，他皱起了眉。

李东海抱歉地咧嘴笑了笑，轻轻往回推了推酒杯，说：“我喝不了，这样吧。”说着他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满杯果汁，“我喝这个，就当恭喜你们了。”

胡思宇即使再有不满，也不想坏了一桌人的兴致，他闷干净手里的酒，刚把被子搁下，不经意的抬眼一瞥，就发现远处的李赫宰在看着他。

说来也奇怪，对于李赫宰这个人，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虽然大家都一致诉说这位医生是挺冷淡，但加在他身上，他似乎感到了别的什么意味。

李东海离开后他拉过重新坐下的体委，低头悄悄问他，“李东海一直就认识李医生吗？”

体委扳了一条螃蟹腿送嘴里，点头，“他们还住一起呢。”

 

自打他在校医院对李赫宰说过那么一通话后，他还真认真思考起自己对李东海这人的想法。

他不明白那到底是不是喜欢，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在听到对方说可能不能来看他们比赛后，他的确腾升过一种叫失落的感情。

甚至就在刚刚不久前，发现他又是跟李医生齐肩迈进大家的视野后，他还多了一丝郁闷和嫉妒。

总之全部都不是滋味。

后半场兴致缺缺的吃完这顿饭，中途好几次都用余光悄悄往那方向盯去，李东海的背影被柱子挡住了，他就只能看到李赫宰的，还有对面和他们谈笑风生的金钟云跟沈昌珉。

两桌人差不多时候吃完饭，就在大家三五成群各自准备出去等月亮时，他又无意识地往李东海那边找去，然后就看到令他震惊不已的画面。

李东海站在李赫宰面前，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看上去都挺高兴，李赫宰双手插兜听他讲话，突然抽出一只手往他嘴边伸去，用指腹在他唇角揩了揩，而李东海看上去一点也不介意，他依旧笑得开心。

胡思宇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诡异到他后背开始不禁冒冷汗，一想到之前自己还傻乎乎的在人面前诉诸青春的烦恼，这算是自投罗网，还是羊入虎口？

但很快他又自我安慰了一番，他想着还好还好，自己没有点名道姓，万一人家也只是单纯提点正常建议呢？

他哆嗦了一下，紧跟着大部队往外走去。

 

官方消息称“超级月亮”将在七点一刻出现，眼瞧着还有些时间，李东海想拉上李赫宰再到海边走走，消消食。

天空还是半带暗色，许许多多的人都吃完饭开始翘首以待，他们两两一对，一前一后的踩在软沙上。

沈昌珉情绪高昂地在金钟云耳边讲解今天的比赛，后者不止一次掏耳朵，李东海偶尔回过头和他一同兴奋，金钟云干脆想跟李赫宰走一起，但却被李东海阻止。

不知是谁开了一个头，大喊着，“看天空！”接二连三的哄闹声就响起。

这时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深蓝色，在那块巨大的仿若幕布的大片景致里，一轮月亮不知何时悄然挂在了上面。

沙滩上所有人都齐齐抬头朝天空望去，李东海苦笑着把眉毛拧成毛毛虫，他嘟囔道：“什么啊…”

在他们眼里看到的月亮，就跟普通的圆月没多大区别，要说有多“超级”，李东海反正是没看出来。

周围还有不少人同一样觉得失望落差挺大，一些甚至嚷嚷着立马要回去。

他刚想转头问李赫宰好看吗，没想到一望过去就正对上对方锁住他的一双深沉眸子。

李赫宰似乎正微微抿着笑意，李东海看得有些愣，但还是脱口而出，“李医生，好看吗？”

李赫宰的嘴唇动了动，但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终于放松出来笑了一下，他再无顾及地攀上李东海的肩膀，转回头，看向月亮。

“嗯，好看。”

 

走回帐篷的路上金钟云跟沈昌珉理性地讨论起了地域和距离等不同的影响因素，李东海还有些不甘心，屡屡朝天空看去，李赫宰小声问他，“还想看吗？”

“啊？”李东海没反应回来，他接着说，“我只是想比较一下到底是不是变大了。”

李赫宰停下来，喊住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你们先回去吧，我跟东海再去走走。”

金钟云正讨论的起劲，只朝他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没料到下一秒李赫宰突然牵起了李东海的手，开始奋力越过他们朝前小跑开去！

李东海也没料到，甚至还处于惊慌失措之中，他被带着跑了好长一截，跑到他们都有些喘了，李赫宰才放缓脚步。

由于初期给予的期望值太高，绝大多数人都失落而归，沙滩上霎时间就清冷了下来。

他们越往前走人就越少，以至于不一会儿就彻底没什么人影在周围了。

李东海这时也顺过了气，他彼时已经和李赫宰手牵着手，两人慢慢地、不知目的地一踩一个坑的散着步。

李东海憋了好久，等放下心确保确实没人了，他终于放开李赫宰的手，迫不及待地两手对着天空中的月亮比了比。

李赫宰停下来看着他，李东海比了一个比苹果大，比盆小的圆，转过头对李赫宰说，“喏，就这么大。”

李赫宰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揉揉他的脑袋，李东海放下手，盯着月亮，突然喃喃道，“不过来对了。”

李赫宰这会儿新潮也很澎湃，他享受着海风，即使他听到了对方的低声私语，但他总感觉要开口说点什么。

“嗯？”

李东海回头看他，忽然贪玩的海风吹乱他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眼睛，李赫宰拿手拂开，露出两只漂亮的亮晶晶的黑琉璃。

李东海说：“虽然有点名不副实，但是千年一遇，也算很不容易。”他继续看向月亮，突然笑起来，“这样想想，能遇见你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现在我就和你站在一起看着它，我就想我是不是抽中人生幸运大奖的人。”

李赫宰的理智和情感似乎仅仅因为这一句轻松的玩笑话就瞬间溃堤了。

他想捧着他的脸在在这幸运的月光下接吻，他们的脚下是软绵的细沙，背后是静谧的海洋，他们是这幅天然之卷里的生灵，彼此相爱，生生不息。

李赫宰照做了。

他偏头和他接吻，月光洒在他们的头顶，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连海浪都安静下来不忍心作祟。饶是没有此情此景的加工和渲染，李赫宰认为他还是可以保持住理智。

他们接了一个漫长而又甜蜜的吻，李东海轻声问他，“其实你就是月亮。”

刚说完发现自己的比喻有点恶俗，害怕李医生会嘲笑他，没想到李赫宰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他答道，“好啊。”

他们望着彼此，李东海看愣了神，不由自主地念道：“李医生，你好像很开心。”

李赫宰抿抿微笑，他朝他伸出手，问：“要和我再走走吗？”

李东海强烈的感觉到了此时此刻的李赫宰心情很好，他不知缘由，但也忍不住同他共欢喜。

天色越来越暗，一切又恢复如常，海浪就着海风纵情拍打高歌，不知名的海鸟扑腾翅膀从他们头顶飞过，大自然给予出来的庄严和肃穆，让人们又开始对此敬畏。

而渐渐走向远方的两个身影，他们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但仔细看去，彼此的手却紧紧交叉在了一起，只不过一个踏着小浪贪玩，另一位无言无声的对其将就。